2001/6/7

落花飄零:產業重建從根做起


黃美英
   

仍記得呂秀蓮副總統巡視埔里,讚嘆埔里花卉之美,但這位傑出的女性副總統並未深入瞭解花農的苦衷與困境。近年政府大力提倡產業觀光休閒化,有關單位在週休日舉辦農產嘉年華會,吸引觀光客、促進產銷,立意雖佳,但在繁花簇錦活動的另一面,卻忽略了最根本的問題仍沒有解決,忽略了如何切實協助農業生產者與產銷班的重建。

從去年暑假開始,我們重建工作團隊加入台大清大研究生,並在指導教授的協助下,逐步展開此區域的土地利用、產業結構與產銷班的訪調工作,工作團隊一一建立各產銷班的基本資料,包括農作種類、每日的進出貨量等,在長期訪調與一系列座談會中,我們逐步掌握區域產業重建的一些基本癥結,並希望協助提出階段性的重建計畫。

姑且不談台灣農業的大問題,也不談政府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後,開放國外農產品進口國內市場,對長期從事農作的地方居民勢必將造成重大衝擊。我們先看看農民與產銷班面臨的問題,成立產銷班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結合社區農民的力量,共同產銷經營,各產銷班的成立早晚和強弱程度不一,較成功的如埔里蜈蚣社區的花班,源自早期許多外來人士帶來專業技術和資本投入,加上掌握市場先機,才能打出一片天地,也獲得相關單位的重視。

但並不是所有的花卉和果菜產銷班都是如此,產銷班班員主要是同村農民,少則二十人,而農業生產的投資往往無法立竿見影,土地耕作、種苗購買、棚架設施、農具機械、乃至施肥、除蟲、除草等皆須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若遇天災蟲害可能血本無歸,去年碧利斯颱風過境,農業損失慘重,這裡的農民稱之為「逼你死」,無語問蒼天。

以我們在地工作團隊的實際調查瞭解,產銷班集貨所的土地、建築及相關的設備,主要是來自班員農民的共同集資,產銷班雖然是在農會輔導下成立的團體,但輔導單位對各產銷班的實質協助仍然有限,甚至連地震後將屆二年,一些基本的損害仍未獲補助。

此地區的產銷班由於資金和人力有限,大多以烤漆浪板搭建集貨所,有的產銷班甚至還不夠基金購置土 地。九二一大地震,不但帶來住宅的倒塌或龜裂,農民疲於搶救清理家當,無暇兼顧農作,另一方面,由於水電中斷,使得灌溉系統和冷藏設備無法運作,且對外道路受損,不能將農產運送至市場,生計收入頓失來源。

地震也震壞了一些集貨所的建築和設備,例如大鐵門、吊式電扇、冷凍櫃、儲藏系統、電腦等損毀不堪使用,村莊農民多已無力維修或添購,我們常見他們在狹小的集貨所揮汗工作,而花卉或蔬果若無足夠的設備保鮮,嚴重影響農民收益。

這些農民班員一方面要負擔住宅重建的沉重貸款,另一方面則需共同謀求解決產銷班集貨所的損失,然而產銷班向農會申請的補助,卻遲遲沒有回覆,或只是獲得百分之十的補助款項。最近,這些經濟拮据的產銷班逼不得已,轉向重建工作團隊謀求援助,希望能獲得民間的奧援。那天夜晚開完會,看著中老年農人走在昏暗村路的疲累背影,彷佛也看到他們兩肩垂落的無助…..

家屋與產銷,是息息相關的兩大重任,除了住宅重建,也不能忽視產業生計問題,有關集貨所設備的修繕與產銷組織的健全化,成為首要之務。產銷班的成敗直接關係農家生計,我們和產銷班開會時,才知過去產銷班有一個頗為溫馨的傳統活動,就是慶祝父親節,我問為什麼產銷班要辦父親節活動?他們說產銷班農民主要是男性,平日流汗辛苦耕作,要設法填飽一家人的肚子,要供養兒女的學費,如果不為自己慰勞一番,怎麼活得下去?

遷居埔里二年,只要有外地朋友來訪,或舉辦研討會,我們就向產銷班購買花卉和筊白筍贈送來賓,朋友以為送花很浪漫,我特別說明這只為傳達一個象徵性意義,一花一世界,從一束美麗花朵來體會農人的真實生活世界!來看台灣農業的一連串問題!以及災後重建的美麗與哀愁!

近年國內經濟不景氣,而花卉並非民生必需品,市場交易在數量與價格方面皆呈現下滑趨勢,花卉生產是高成本的農業,政府加入WTO將使國內市場更加競爭,如何因應,成了嚴苛的考驗,農民對未來產業前景悲觀。

李登輝的「十萬農業大軍」、連戰的「富麗農村」,新政府的「農業科技」、「產業觀光」都成了最大的諷刺與挑戰!到底要如何振興農業?究竟有何轉機?當中牽涉的課題環環相扣,許多學者都曾針對不同層面提出重要研究,如農業政策、農會系統、農民組織、農民教育、生產技術、產品研發、運銷經營、市場供需、資訊流通、投資策略、運作機制、乃至中間剝削種種問題,台灣農業問題並不是一句政策口號或產銷觀光活動就能根本解決,也不是興建一個大型物流中心就能全盤帶動,其他如農村社區環境改善與各項福利政策,就繼續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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