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5/23

和命運交手--《工人博士》讀後感


黃美英
   

埔里眉溪北岸的幾個小村莊,災前本就缺乏文教設施,災後許多房舍倒了,孩子們成日蕩來晃去,社區活動中心也震毀了,身為母親,我看了也心痛,只能盡力協尋熱心人士,在貨櫃屋工作站的中庭為孩子安排一些活動,也募了一些圖書,讓兒童自由閱讀。

第一年,台南神學院的學生、善心的美術老師林冠妘,以及剛從美國回來的陳明輝、熊老師,特地下鄉為孩子精心設計文康與美語教學,還有道德重整協會一群熱情的年青人,每隔週休來帶孩子們遊戲。我們工作站則請暨大學生每晚來組合屋教室進行國中課輔和成人電腦班。另有全國社區大學促進會推動的社區大學。

有一段時間,「守城」這原本被埔里人稱為「酒城」的村莊,似乎充滿了向上提昇的契機,充滿了書香氣息,令人感到欣慰和期盼。但是,那天晚上,我在外開會回來,雖已習慣那些調皮孩子常亂丟垃圾、弄亂圖書,但這一次卻驚訝於眼前的混亂景象,工作站中庭的海報、懸掛的小朋友圖畫全被撕毀、書櫃的圖書散落一地,彷佛遭逢另一場大地震。

我拜訪那幾個孩子的家庭,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一年來房子總算蓋好了,但幾位媽媽卻在空蕩的客廳忙著打麻將,有的孩子父母不在家,剩下個老阿嬤也無力管教,甚至有媽媽早已離家不回了……..。

返回工作站,我跌坐在椅上,感到挫折無力,這些已不是地震帶來的問題,而是「人」本身的問題,是家庭和兒女教養的問題了,看來我必須向社工單位求援了!

是的,是「人」本身的問題,我想一個人如果缺乏自發的力量,缺乏改變環境、改變自我的覺醒和決心,那麼任憑多少外緣外力的協助,成效依然是有限的。那天,我想起大略看過的一本新書《工人博士:江燦騰的奮進人生》。那晚,我再度細細重讀,直到天明,百感交集、頗多啟發,不僅是被作者親和流暢的文筆和生動深刻的描寫感動,更為台灣社會有江燦騰這樣的人而感動,幾度熱淚盈眶!

我原本不認識作者曹銘宗,他在本文前的<採訪手記:活出自己的生命>,寫著:「你在生活上窮困、痛苦嗎?你在心靈上迷惘、無助嗎?甚至你面臨死亡的威脅嗎?這些人生的功課,都可以在江老師的現身說法中找到一些答案。」 「江老師的教學也與眾不同,他不教你認命,也不教你躲在宗教裡安身立命,他教你以追求知識、堅持理性的精神,活出自己的生命」。

「從工人到博士,江燦騰在家變、失學、童工剝削、失戀、癌症折磨等不順遂中,找到了生命的理性信念,在生與死之間堅定了奮進人生的價值」。

然而在台灣社會,像江燦騰這樣的人究竟能有幾人呢?幾十年來,台灣的經濟政策,犧牲農業造就工商業,導致城鄉嚴重差距,多少孩子成長於窮鄉僻壤、成長於深山部落,無法獲得良好的教育機會,多少的青春兒女因貧窮而輟學,離鄉背井、走入工廠、在都市角落為生活打拼,剝奪了求學求知的方向,失去青春的笑顏。

我憶起初中畢業時,母親希望我出外工作幫忙家計,媽媽說「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當時我也這麼問著自己,「讀書」、甚至「知識」究竟能改變什麼?當時我只是不願像山上的小學同學那樣,早早嫁人,然後做個小媳婦度過一生……。四十年後,在這農村我彷彿看到當年情景,然而這些窮鄉僻壤的孩子,有可能像江燦騰一樣的力爭上游嗎?

去年,五十四歲的江燦騰,一個罹患多發性骨隨癌的病患,每天工作十多小時,打電腦打到手指張不開,就用手指關節繼續打,拼命的完成六十四萬字的論文,終於以最高分、最大本的論文,拿到台大博士學位。誠如作者所寫:「用生命換取完美」!

我無法轉述書中動人的內容,也無法詮釋江燦騰一生的遭遇與思想,但是在江燦騰身上,我看到了人與命運交手時,展現的驚人意志力和「自我轉化」的潛能,也許就像心理學家所言,一些歷經混亂挫折的童年,正是創造力和人類文明誕生的必要母體。

回顧這殘破的村莊,我希望村莊和部落的青年能看看這本書,我也希望邀請江燦騰和作者曹銘宗來為大家打氣!人類的存在,最可貴的是擁有自由的意志,而我們唯有充實自我、磨練自我,不要在與命運交手時退縮不前。也許我們無法逃避命運,但我們要學習如何改變命運,超越環境的侷限!只有不斷的自我突破和創造,是人生不幸遭遇的補償,也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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