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埔里?什麼樣的重建?


黃美英

埔里鎮的地形是一個陷落的盆地,四周群山環繞,全鎮面積162.227平方公里,丘陵地約120平方公里,佔埔里總面積的百分之七十四,平坦盆地約42方公里,佔百分之二十六。外地人所熟悉的「埔里」主要是市區商業與觀光中心所在,至於埔里藝文人士自豪的「藝文小鎮」,所指的範疇也只是侷限在市區,其實整個埔里鎮還涵蓋了其他二十多個里的鄉村地區。

埔里鎮現有八萬八千餘人口,行政區劃分為三十三個里,在政策上又區分為「都市計畫區」與「非都市計畫區」,長期以來,「都市計畫區」享有政府投注之大量資源,不乏各種公共空間與文教設施之興建,「都市計畫區」的人口結構以商業及公教為主,經濟教育程度較高,相對之下,埔里鎮的「非都市計畫區」,主要是農村、農業用地、山坡地、河流、河川地等。

這些偏僻的鄉村地區,數十年來,並未受到政府部門的重視,不論是鄉村的產業道路、灌溉水圳、防洪工程、山坡地保育、乃至學校設施、社區活動中心等,皆年久未修,村人只能自力更生或任勞任怨的度日,至於埔里街上的「士紳」與「藝文」人士,長期沉緬於歌詠山水景緻,向來也很少認真思考鄉村和環保的問題。

遭逢震災以來,大多的救援及重建資源仍是集中於埔里市區,始終忽略廣大農村社區的重建需求,致使原本弱勢的農村在災後更形弱勢。災後的埔里一直享有高度的知名度,受到外界的熱烈關懷與奧援,但卻經不起公平的檢視,不論是鎮公所的重建綱要計畫,或地方文化人士的用心,仍是以市區的各項藝文活動與公共建設為重建主軸,依然忽視廣大鄉村的需求。

地處埔里盆地周邊的許多農村,地震震毀了所有的土角厝與磚造房舍,二月間的豪雨,帶來更大的土石流危機,包括蜈蚣里的九芎林、果子林、獅子頭、觀音瀑布一帶,險象環生、村民連夜逃難,牛眠里的內埔、守城份、牛尾庄的水源及水圳也被沖毀,不論是民生用水或農田灌溉都已成問題,緊鄰虎頭山的犁頭尖的村路已是黃沙泥漿一片,寸步難行。

四面環山的埔里,四周的農村房舍,處處危機四伏,早在二月下旬,我們已發表一份緊急呼籲,希望有關單位重視埔里農村災情,希望能落實階段性的重建需求,但是一些過去打著「社區營造」的藝文團體,以及地方人士與商界代表,大多無視於農村與災民的迫切問題,致力於「營造」一個充滿「藝術人文」、「美麗花都」、及「紹興酒香」的新市鎮與造街藝術,甚至力邀李遠哲院長與政要前來參與相關藝文活動與座談會。

此外,埔里這個明星災區,吸引許多外來團體陸續湧進,舉辦各種藝文活動,而大量的文宣,則掩飾了埔里的真實面貌與重建困境,至於一些規劃團隊提出的重建願景則過度理想、不切實際。事實上,埔里的市區與鄉村,原是兩種不同的社經狀況和空間形式,災前,繁華亮麗的街景與黯淡蕭條的農村形成強烈對比,土豪劣紳與老農村民之間長期存在的貧富差距,在世紀末的大地震之後,卻又造成弱者愈弱的局面。

近日埔里盆地四周的土石流災情更形嚴重,有的村莊活埋上千頭豬、或靈骨塔即將倒塌、攔沙壩將滿溢四流,虎頭山下的犁頭尖村莊一婦人不幸活埋…, 一連串傳出的厄訊,終於讓外界人士驚覺原來埔里不只是一個「藝文小鎮」,長期以來,少數文化人士和社團所代表埔里究竟是如何?而真實的埔里究竟是怎樣的面貌?

鎮長一再聲明,希望媒體不要再報導土石流災情,因為會影響遊客,「危害」市區的觀光商業發展,如此鎮長、實令人無奈,我們應如何看待埔里鎮二十多個里(非都市計畫區)的農村困境?如何看待被土石流淹沒的的災民房舍?如何關照偏僻落後鄉村的各項建設?究竟有誰能為眾多弱勢的村民爭取應有的權益?災後重建是否能達成公平合理的資源分配?

我們要「重建」究竟是什麼?「重建」的基礎應建立在不公平制度的反省上,重建的終極關懷是朝向一個城鄉均衡發展、資源分配合理的台灣社會,台灣社會承受了巨大的災難,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我們如果仍無法認清偏遠農村與部落所處的結構劣勢位置,如果我們無法全力於「濟弱扶傾」、「雪中送炭」, 那麼,「重建」的過程只是新的權力和利益的重組,對於偏遠部落和農村地區仍是缺乏公義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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